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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一章 貪得無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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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一章貪得無厭

漫無目的由著馬自行向前,李成半瞇著眼睛放空腦子。

月光下馬匹的影子拉得老長,隨著走動影子張牙舞爪的左右搖擺。

馬匹冷不丁下陷,嘶鳴聲起。

李成以為馬蹄踩進了坑中,不曾想馬匹向右側翻倒,發出痛苦的叫聲。

李成飛身而起落在左側,定睛一看,瞳仁驟縮。

馬匹整個少了一半,四條腿全部沒入影子裏,沒有血看不見骨頭。

馬在嘶鳴中被無聲的吞入,只餘一個腦袋在來回甩動。

掌心凝出火焰,即刻丟到陰影上,馬頭燒沒了,地上的屬於馬匹的影子同時消失了。

“小心!”四下打量的月光草,眼角餘光瞄見地上屬於李成的影子在變。

收回火焰拉長成鞭,李成騰身越起,甩開火鞭子抽向地面的影子。

影子遇上光瞬間消失,但是,只要李成落地必會有影子再度出現。

連接著影子的鞋底毫無所覺的情況下吞掉了一半,火鞭好似不起作用。

影子一再的消失凝聚,殺傷力顯著。

李成眉頭微蹙,這樣下去不行,會被耗死。

急中生智火鞭分成兩斷,分別纏在左右腳上,就是普通的靴子不防火,李成光著腳踩在地上。

寒冰劍凝成,往陰影處憑直覺刺入,李成聽到金戈碰撞聲。

月光草沒閑著,甩出根須在四周的陰影處一通亂戳,毫無反應仿佛使了力用錯了地方,沒得讓人心焦。

數不清的黝黑箭矢自四面八方齊至,李成揮劍斬去,箭矢一分二落在地上變成影子,不過片刻再次凝聚直撲面門。

下腰,手中劍朝後方揮去,看到箭斷卻聽不到聲音,斬斷後的影子再度變成箭時,數量多了一倍。

凜冽的寒冰之氣亦無法對層出不窮的影箭起到壓制作用。

火焰僅僅能將地面形成的影子逼退,四周的樹影石影,形成密集而又可怕的包圍圈。

李成驚覺地上的箭影在一步步的朝著自己的方向鋪路,蠶食著腳下火光照亮的方寸之地。

對付影子的最好辦法就是光,眼下火焰對前赴後繼的影子壓根沒辦法。

李成試著換成藍焰,同樣效果微乎其微。

一滴冷汗自額角滑落,李成從未見過如此詭異的東西。

有形體卻抓不住,斬斷一條再生兩條,數量越來越多燒也燒不盡。

月光草眉頭打結,敵人太狡猾了,滑得跟泥鰍似的根本抓不住。

空耗著它和李成的體力,不像是單純的影子,一步一計有腦子的像是人為操控。

可是,月光草有用力的聞四周的氣味,一旦出現陌生的氣息,絕對能抓到藏於背後的始作俑者。

然而,最令月光草惱火的是,四周不僅沒有布下陣法的波動,除李成和它的氣息之外,再無活人的味道,連腐敗的屍體氣味都沒有,上哪裏找罪魁禍首去?

總不能在半空飄著吧?

月光草想到此處,發覺李成放棄了落地,躍上半空化為風,瞬間掐斷腦子裏的念頭。

霧氣是有形,大晚上一堆濃霧紮堆當下,隱藏了等於沒隱藏。

李成權衡之下,唯有化身風融入晚風當中,觀察影子的變化,找出弱點加以破壞。

光消失了,地上的影子沒了克制之物越發的活絡起來。

密密麻麻的箭矢拔地而起,朝半空中刺去,一擊未中落到地上,再度攻去。

一波接一波不斷的掃射。

成為風並不意味著不懼影箭的穿透,畢竟是血肉之軀。

一旦沾上,李成相信影子會如跗骨之蛆,剜之不掉剔之不凈。

影子讓他想起小院圍攻時的黑影,沒有一絲活人的氣息,卻有著人的身形,神出鬼沒難以察覺。

李成絞盡腦汁想辦法,此物不除定會一直跟著他,直到他力竭方休。

“光的亮度不夠?”李成用兩種火合二為一往下扔,瞬間換個地方以防被影子鎖定。

“砰!”

火焰掉進影箭堆中,炸開的火花逼退部分影子。

火光一消,邊上的影子重新聚集過來填補上空缺。

月光草愁得根須絞在一塊,李成手中的太陽真火比之兇人手中的太陽真火,差之毫厘謬以千裏,真的是同一種東西?

太陽真火的威力被削弱了,還是說地上影子的實力遠高於李成?

月光草急得滿頭包,一直拖著不是事。

李成的應敵經驗太淺了,月光草拍了自己一巴,說人的不如人,它也一樣奈何不了地上的影子,愁得花瓣都快禿了。

李成往下方拍出數掌,寒氣凝結之後的冰層下影子依舊活躍。

不斷的在鑿,朝一個地方使力,看得他心弦一緊。

“咚!”

鑿穿一個洞,冰下的影子如流水一湧而出,李成聽到了碎冰的哢嚓聲,像什麽東西在用牙咬一樣,頭皮跟著一麻。

頭大如鬥的李成面露難色,眼裏的凝重之色乍起悄然落下,留下一雙看垃圾的眼神。

月光草當下一喜,果然遇事不絕找兇人。

不再隱藏,蔚風勾著嘴角邪笑道:“來得倒是挺快。”說著自半空落下。

“嗯?”月光草驚了一跳,兇人不用太陽真火燒沒影子,而是直接讓影子吞掉他,這是什麽制敵之法?

看得它一楞一楞,分明是在自尋死路。

月光草麻溜的自肩膀上竄到兇人懷中躲起來,它可不想被臟兮兮的影子沾身。

蔚風從容不迫的沒入影子的泥沼中,目露精光尋找著隱藏在深處操縱影子的家夥。

影子濃到一定程度有如墨汁,朝沒入之人撲去,可惜連片衣角都沾不到,被微微泛著亮度的金光彈開。

月光草仿佛聽到四周的嘶吼聲,濃烈的血氣竄入鼻子,不適的打了個噴嚏。

探出根須感覺了一下周圍,兇人還在往下快速的沈去,月光草狐疑影子到底有多深?

十個呼吸之後,月光草實在忍不住了,自兇人懷中探出頭去觀望。

發現無能狂怒的影子在瘋狂的攻擊著兇人,可惜功德金光加身,阻擋了影子近身,所展開的攻勢全都彈回毫無作用。

“就這點手段。”蔚風下沈到一定的地方,自覺差不多了。

凝出火劍環胸平掃,磅礴的火勢爆起,平推並以橫掃千軍之勢,蕩平目之所及處的影子。

“嗷嗚!”

獸吼聲刺耳,吼得月光草雞皮疙瘩起一身,不由的打起冷顫,宛如死後的悲鳴聲讓人不寒而栗,頗有一種魚死網破之態。

“陰溝裏的老鼠,滾出來!”蔚風手中的火劍化作萬千火箭,朝四面八方掠去。

影子一減再減馬上就在見底了,不再義無反顧的往上沖,調頭就退跑得比兔子還快。

“嗯?”蔚風動了動耳朵,空手一抓。

月光草探出看戲的腦袋,忽覺腹中一空,只見兇人手上多了一把銀球變化而成的□□。

“咻!”

感覺有東西飛出,月光草瞪老大一雙眼睛楞是沒看到,搓了搓耳朵,希望能聽到一擊必中的好消息。

“砰!”

“中了!”月光草聞聲當下喜笑顏開,“兇人一出手就知有沒有。快狠準,在這方面李成該像兇人多學學。”

收了槍轉手塞探頭探腦的月光草嘴裏,蔚風朝著子彈擊中的落點行去。

“唔!”嘴巴撐大了,月光草幹瞪眼,直到槍回歸銀球的狀態方才吞下,搓了搓嘴角沒變形還好。

冷不丁來這麽一下,月光草都還沒準備好直接塞,以前吞東西都是目測好了大小再下口。

“這也不像是在地底啊。”

收回心思,月光草的目光放在了前方,借著亮如白晝的火光打量四下。

兇人就這麽毫無阻力的往前走,猜測可能此地布了陣法。

“不對啊,布陣的人不是死了,那用什麽來維持陣法不破?”月光草撓頭想不通。

前方躺著一個人,全身漆黑不是那種穿著打扮的黑,是連露在外面的皮膚都黑成炭的黑,月光草第一次見這種人,還能算人嗎?

“人傀?”蔚風見過長相正常的,地上這種有傀儡的氣息,卻不全是死氣纏繞,怪怪的像是與鬼將的拼接之物。

一掌拍去,地上的屍體翻了個面正臉朝上,蔚風登時望之怯步。

“這也太醜了吧!”睜開的眼睛白的,全白,比紙都白。

嘴是艷紅色,像吃了死孩子一樣,鼻子塌陷就剩下發黑的骨頭,臉上沒有肉兩頰凹陷,眉心處一道泛紫的豎長額印,中間處有一手指粗的血洞,黑色的粘稠的發腥的血湧出。

“眼睛一閉真像一道影子。”月光草被醜到了,移開視線觀察周遭,還有沒有流竄的影子未除。

放擴的火勢追著四處逃竄的影子進行撲殺,收網後匯攏落在了屍體之上,片刻間燒成煙氣。

火焰飄回到蔚風手上,從中吐出兩粒珠子,黝黑黝黑大小如同眼睛,硬度和亮度像極了黑曜石。

月光草要來看,轉著黑珠子瞧不出特別之處,應該大概可能是雙眼睛,人身上能找出成雙成對的就那幾樣,總不能是骨頭化成的舍利子。

蔚風自地底破土而出,拍去身上沾到的土渣,腳下咯得慌,忘了穿鞋。

月光草趕緊吐出一又靴襪,馬沒了要怎麽走?

“晚上行路不累?”月光草很想回家美美的睡一覺。

仿佛聽到它的心聲般,八角小樓出現在高空,兇人連鞋都沒穿,一躍而起回到樓內。

月光草又拿了一整套衣物出來,放到浴室去,它自己就用寒冰簡單的打理一下即可。

今晚月色正濃,拿出花碗擺好,抱著銀球躺進去,呼吸漸沈。

蔚風在小樓上加了一道順風符,隨風而動飄到哪算哪。

打理幹凈腹中空空,蔚風抓來月光草晃醒。

“幹嘛呀?”月光草困死了,正是長身體的時期,多睡有好處。

突然間被兇人晃醒,半睜著眼睛疑惑不解的看著兇人。

“食材吐出來。”李成那小子就記得趕路,晚飯都沒來得及用,蔚風餓了。

“哦,哦。”

月光草一聽這話立馬醒神,蔚風做飯有一手,存的東西都吐出來,覺可以吃完再睡,不差這一時半刻。

殺完人的銀球此時當烤盤用,月光草切了一大塊龍髓放上面,再灑點鹽和烤過的冰花粉,聞著就讓人口水直流。

一堆肉美美的吃下肚飽了,月光草拿出桃塊放到兇人面前,它吃不下兇人看著還可以。

月光草吃完往花碗裏一倒,半碗月光濺出,被冰質的地面吸收,根須留出兩根搭在銀盤下方,不用了再撈懷裏抱著。

蔚風用過飯上樓歇下,關於功德金光的一些常識,自記憶中提取出來,覆制一份塞到李成的意識海。

影子只是小垃圾,想方設法下界的神界中人,會用盡手段來取他性命,今日僅僅是個開始。

蔚風有必要讓李成的知識儲備擴充起來。

多多上進,自創招式提升實力。

陽光熱熱的灑在身上,月光草翻了個身面朝下沒入碗底,咕嚕嚕的冒著泡,喝兩口再睡。

一覺睡到日上三竿,樓上沒動靜,月光草在花碗裏賴了一會兒起身。

銀球擱地上,中午吃飯還要用,跑到窗邊看看到哪了。

會飛的房子就是好,哪怕速度比不上馬快,勝在安全。

月光草趴在窗邊往下瞧,快進城了,路上行人好多,排在後面的都是商隊。

小樓沒有在府城上方停下,而是偏離了方位飄到了山上,直到下午樓上才有動靜。

月光草等人下來,閑來無事暗暗猜測,下來的是李成還是兇人?

憑氣息感應,兇人!

蔚風望向窗外,控制著小樓從山上下去,退回到之前路過的府城,帶著月光草收了小樓,到城門外排隊。

連買帶吃傍晚自城中騎馬出來,前方不遠入有一商隊,蔚風偏過頭去掃了一眼。

月光草抓著兇人的衣領略緊張,商隊的馬車下方的陰影裏有東西在動。

兩個紅點一閃即滅,‘鬼’之一字躍上心頭,不會真有吧?

蔚風曲指彈飛抓皺衣領的月光草,拍了拍肩膀處的褶子目視前方,有人過來了,高手。

半空中翻跟頭的月光草甩出根須,抓著馬鞍尾部蕩回馬上。

吐出一口郁氣,它不是怕鬼,左不過一把火燒幹凈的事,兇人真是的!

“敢問閣下可是路過?”一臉胡子的彪形大漢行到馬前,開門見山道。

蔚風頷首示意,“除了身後的府城,前方可有打尖的地方?”

確實對路線不熟,問問而已去不去另說。

“有,一處小客棧,打尖可以住店有點難,地方不大只留給熟悉的商隊。”

大胡子觀馬上之人氣色,料定是位習武之人,判斷不了實力的強弱。

單看對方一人一騎出門未帶行囊,若不是打前哨很可能是獨行俠,兵器可能藏在身上看不出來。

不像一般的劍客、刀客佩戴在身。

“能否指個路?”官道也有岔路口,蔚風不想白跑一趟。

大胡子思慮再三,總覺得眼前人有幾分熟悉之感,於是便道:“若無急事便跟著商隊一同前往。”

咦?他以為會被大胡子三言兩語支走,不曾想反其道而行之,目的明顯不純。

馬車底下的玩意沒打算管的,既然對方這麽主動,盛情難卻之下蔚風點頭道:“不忙,有勞。”

大胡子前去支會商隊管事一聲,提了一句自己的看法,“反正順路真有不好的事發生,到了地方不足為慮。”

管事與其對視一眼,詫異之色表露無疑,這可不是人多欺負人少,“為何?”

不問清楚心裏揣著事一晚上不踏實。

“說不上來,放在眼皮子底下盯著為妙。”大胡子憑直覺做選擇。

“也罷。”管事聽大胡子的,看人的經驗確實不如對方。

商隊加快速度,眼看天快要黑了盡快趕到落腳地,誤了送貨的時辰,又得掰扯許久。

“駕!”

催馬向前,蔚風不經意瞥向車底,影子正常了,掃過前幾輛馬車,未再見到之前的黑影。

不急,總會露出馬腳。

晃動的馬車內,在坐的六人面無表情,縮手束腳的盯著指尖,沒有人說話,隨著車身的擺動搖晃,不似活人更似木偶。

腳下的陰影略重,車內發暗桌上除了一壺茶水、六個空杯外再無他物。

知道會被賣,早就心如死灰,家仇難報唯剩茍活,面上再麻木,心裏對於今後的日子無比的慌恐,不自覺的揪著袖子上的毛邊。

只恨自己生來不是男兒,家破人亡時逃不過被賣的命運。

看不見的黑影在腳下游蕩,突然察覺到了什麽,擡起頭來尋找。

漆黑的眼睛驟然泛紅,悄悄的起身拉長附於一人身上。

約一盞茶,前方可見高高掛起的燈籠上寫著客棧二字。

風吹起燈籠左搖右擺,火苗跟著晃動。

離得近了打眼瞧去,黑底紅字的牌匾上寫的卻是‘酒樓’二字,與懸掛的燈籠上的字互相矛盾。

“籲!”

拉住韁繩讓馬停下,蔚風微瞇起眼睛打量面前三層高的小樓,下馬自正門入。

‘回’字型的結構多用磚石搭建而成,木料的用量並不多,內外燈火通明,人卻少得可憐,不像酒樓更似土堡一類的哨所。

院中看不到綠意,就連大堂內的桌椅,都是沿墻而做的長條石桌石凳。

入眼之處皆是石制,跟石城有得一拼,防火一途無人可比。

看不到小二和掌櫃,頗有種掛羊頭賣狗肉的錯覺。

蔚風上了樓,從左到右轉了一圈,站在封死的窗前,透過小塊玻璃往下望,正下方是大門的位置。

商隊繞到後門,並不在前門下車,目前沒看到人,整個酒樓是空的。

蔚風上了三樓,終於找到後院地位置。

酒樓後方很大一片院子做空地,停放著商隊的馬車。

只有三樓拐角這一個小窗戶能看到後院,其他地方雖然有窗,卻是用厚厚的油紙糊上,看不到外面的情況。

隨便找一間屋子推開,裏面沒有家具,地上只有一塊看起來厚實的毛毯,木門上一股新刷的防火漆的味道。

“四個角上是玻璃窗,其他紙糊的窗戶也比一般酒樓小上許多,天未黑燈點的怪早的。”

蔚風關上門自三樓一躍而下,坐到大堂內靠門的位置上。

後院正與酒樓掌櫃交接貨物的大胡子,往酒樓方向遞去一眼,示意掌櫃來了個外人。

“一個人好說,容易打發。”

周掌櫃叫來村民,趕緊趁天黑把貨理出來送回去,他去前面招待客人。

大胡子等得看著貨,何時貨全部運離此地,何時才能放心。

一進門,掌櫃朝門邊上坐著的年輕人拱手,“客官來此打尖還是住店?”

眼神落在對方身上,從上掃到下。

“打尖,你這地方可住不了人。”蔚風故做停頓道,“剛上去看過了,要什麽沒什麽。”

周掌櫃臉色隨著對方的話微變,松了口氣的同時道明,“店小人手少,打尖可以,只賣酒水和雞鴨肉,別的小店也做不了,商隊自帶廚子,瞧不上店裏的吃食,您看?”

“都來點。”蔚風自袖中掏出十兩銀子扔給掌櫃,“多退少補。”

“行,您稍等。”

周掌櫃出了門往後院去,路上咬了咬手裏的銀子,是真的方才揣於袖中。

“大朋,你去村裏看看,哪家做了雞鴨勻出個三四只,再拿一壇米酒,前頭客人等著快去快回。”

周掌櫃叫人回村置辦,酒樓當初壓根沒建廚房,好在離村子不遠,來回也就半盞功夫。

各家都養著雞鴨,做飯捎帶出一兩只,就當是賺個飯錢。

“知道了,這就去。”

大朋一路小跑到村裏,邊走邊喊,轉一圈回到村口等著,自會有人做得了送來。

折了只草梗擱嘴裏咬,大朋站在道邊看著同村的人興高采烈扛著貨往裏走,攔下走在最後空著手的人。

“李子,今兒輪到你和我一道送飯,前邊還有一份飯要送,你先回去取,我們一道走。”

大朋轉而朝眼前人擠眉弄眼,嘴角揚起調侃的笑容,不必言明對方亦知。

李子上手拍了大朋肩膀一下:“瞧你那眼神,下次不就輪到你了,說不定哪家睡一晚不要了,現撿個大便宜。”

“我倒是想啊,舍不得銀子,女人都一樣,天黑了往榻上一扔看不出好賴,有這份挑頭孩子早有了。”大朋嘴上這麽說,心裏饞壞了。

眼見村裏一個個娶上曾經的官家小姐,別提多羨慕了。

奈何窮怕了,剛有點起色不願在這上面浪費銀子,找個不醜的會生養的,照樣能過日子。

“要得不就是官家小姐知書達理知情識趣,模樣勝過別村的丫頭,睡起來也舒服,看著賞心悅目。生出來的孩子也有俏模樣不是。這等便宜不占白不占。”

李子笑大朋是個摳貨,“哪個地方不能省,攢攢就出來了,別人都有,單你沒有,面子上也難看不是。”

大朋有點猶豫,這樣的話每逢送貨商隊來時都聽過,話糙理不糙,可他就是抹不開面子,擔心半年來的好日子扭頭化為泡影。

不是他杞人憂天,大朋皺眉小聲問:“那位關起來小半年了,真這麽關下去?”

“裏正是這麽個意思,總歸當初幫了村裏一把,過河拆橋卸磨殺驢的事真做了不太好。”李子說起此事,一樣的愁容滿面。

“那人如今瞎了廢了,我看大宇那群人的心思惡得狠,說不定就在這兩天。”大朋不希望事情出在自己手上,心裏不落忍。

“你我又沒資格過問,上面怎麽說咱們就怎麽做,不是說都還清了,不礙事。”

李子嘴上說著不在意的話,心裏隱隱不安,眼皮這兩天總是跳,希望是好事。

“不說這個了,你去吧。”事兒辦完了扔給別人,眼不見為凈。

大朋吐掉嘴裏苦滋滋的草梗,低頭上腳碾了又碾,心情格外的煩躁。

來送雞鴨的村裏人,拎著四個包好熱乎的紙包來到村口,手上的吃食遞過去便走了。

另有一人前來送了一小壇米酒,家裏竈上還燒著菜,話都來不及說,匆匆忙忙的回去了。

前腳剛走沒一會,遠遠看到李子拎著籃子來了。

“今天的菜多了?”

以往都用單層的籃子送飯,今天太陽打西邊出來,用上了四層籃子裝。

大朋心起不好的預感,臉色不由一變,與李子視線相交,眼底的憂色盡顯。

李子嘆了一口氣,“剛說了大宇,這不就安排上了,左不過就今晚了,人沒了便沒了吧,省得村裏是個人都惦記。”

大朋氣道:“又不惦記那位的好,恨不能個個把眼中釘肉中刺除掉,伸出雙手數數,幾個有良心的。”

怕什麽來什麽,心裏苦不堪言又沒辦法阻止。

“你就當人生來都得走這一遭,早一點晚一點一樣的。”李子寬慰大朋的同時,也在給自己找借口。

“恩將仇報!”大朋氣不過咬牙切齒道,“有了幾個銀子不知道姓什麽了!”

“可別!”李子怕得要死,左瞅瞅西看看,四周沒別人才放心。

“小心禍從口出,一個村裏的人幹大事,哪由得著你推三阻四。”

“心都硬了,麻了!”大朋看了看自己的手,連拿吃食都覺得臟,心梗的無以附加。

“快走吧,早去早回,大宇還等著我回信呢。”

李子用手肘撞了大朋胳膊一下,快步朝前面的酒樓走去。

月光草在院子外滾了一圈,進門跳上石桌,朝兇人比劃道:“黑影不見了,這地方透著怪異,好好的酒樓不開,客棧沒法住,建起來有什麽用?”

掌櫃拎著紙包和酒壇進屋,“您要的東西都在裏。”

東西放下,掌櫃問道:“客官呆到何時,晚上酒樓沒人住得關店。”

蔚風拆開紙包,蒸的整雞整鴨瞧著還行,拍開酒壇聞了聞,米酒度數低不醉人。

“吃完就走。”陰深深的地方他可呆不慣,蔚風上手撕下熱騰騰的雞肉,大口大口吃下肚。

掌櫃聞言一松,不是別有目的而來就行,到門外等著,人不走鎖不了門。

月光草瞄了眼看上去極為寡淡的吃食,下不了嘴。

米酒那酸味就更不用說了,兇人是真不挑給什麽吃什麽。

大朋和李子在酒樓的門側門站了片刻,你看我我看你的,最終李子推開了門走進去。

一間放雜物的屋子,地方不大重點不在屋裏而在地下。

大朋上前掀開地窖的門,放放氣等了等,才沿著臺階往下走。

地窖石墻上有火把照亮,每天都有兩個人負責看守,只為了困住不多見的陣師。

頭頂上有動靜,下方看守的人站起身相迎,一看到下來的是大朋和李子,不是之前說好的大宇,雙都重新坐下來,拿起筷子接著吃喝。

兩人對視一眼,與看守在此的同村人並不熟,既然說不上話只能是往裏走,把事兒辦了離開。

大朋和李子越過吃喝說笑的兩人,往裏走拐個彎就到了。

蓬頭垢面坐在小窗前的人聽到腳步聲,心知是來送飯的,側過身去望向聲源處。

一雙白目看人瘆得慌,嚇得李子手抖,差點將籃子打翻在地,還好一旁的大朋眼急手快拖了一把。

“飯來了。”

多餘的話不興說,李子朝大朋遞去一眼,不必留下看人吃完,自會有看守處理善後。

從地窖出來,萬千愁緒化為一聲說不清道不明的嘆息,李子和大朋不言不語默默的低頭往村裏去。

平時送來的都是鹹菜、窩頭,今天聞到了肉味,楚寒早已冰冷的心徹底涼透,後悔也無濟於事,死期將至還有什麽可期待的。

起身來到門邊坐下,摸索著探出手去拿吃食,吃進嘴裏的肉味同嚼蠟。

楚寒閉著眼睛默默的吃,做個飽死鬼也好,下輩子投胎一定不能再爛好心下去。

吃飽喝足仰面朝天平躺在地,雙手置於身側,閉上眼睛等著毒藥發作,希望不要太痛苦。

不過片刻腹中絞痛難當,捂著肚子在地上打滾,楚寒咬緊牙關不願叫出聲,這是他最後的倔強。

全身汗濕雙腳在地上亂蹬,很想將腹中的腸子扯出來,太痛了!

楚寒痛到以頭搶地,巴望著快點過去一了百了。

終於鼻子嘴裏嘗到了血腥,楚寒渾身抽搐著不過須臾不動了。

外面喝酒的兩人聽不到裏面的動靜,知道今日是姓楚的死期,飯送進去有一會了,沒個動靜不太對勁。

兩人相視一眼,起身一同來到關押的牢門前。

地上籃子裏的東西吃得剩下骨頭,倒門邊的人面朝下趴著不動,地上能看到滴落的血,應該死透了。

兩人開了牢門進去,忍著難聞的氣味,踢走地上的稻草,拉開下方的地窖門。

另一人嫌臟不上手,用腳將屍體踢到地窖口,兩人合力踹下去,蓋子一放,拍了拍手相視一笑。

“終於解決了,省得輪班派人守在此處,連個暖被窩的都沒有。”

“裏正吐口了,大宇給了多少好處?”

以前都不讓動姓楚的,說什麽凡事留一線日後好相見,不能把事做太絕。

話是裏正說的,心裏怎麽想的未知,反正當初給姓楚的下藥,毀了眼睛關在此地的人可是裏正,那時怎麽不說把人放了一筆勾銷。

“自然是白給裏正一個官家小姐,還是個黃花大閨女,你以為。”

許出心頭好自然點頭答應,再拖下去,裏正的位置可就得換人坐了。

“走吧,走吧,回去挑兩個可心的丫頭暖被窩。”

一想到能睡官家小姐,心裏癢癢的迫不及待家去。

“走吧。”走之前看了眼地窖入口,下方修了坡道直通田裏,連埋屍的功夫都省了,甚好。

酒樓內,蔚風解決掉三只雞一只鴨一壇灑,起身走出門去,站在外面的掌櫃錯身而過。

周掌櫃親自送客官出了大門,看到其人上馬離開,懸著的心落回原處。

院門一關往後院去,看到剛從地窖上來的村裏人問道:“解決了?”

“解決了,扔地裏去了,死在親自布下的陣法中,也算死得其所。”總算擺脫麻煩。

三人一塊往村裏走去,看著燈火通明的村子,周掌櫃不由得感慨萬千,能吃上飽飯多虧了楚寒。

只恨姓楚的管太多手伸得太長,這才迫不得已痛下殺手。

馬兒跑了一段路,自主停下到路邊吃草,馬背上哪還有人的影子。

石頭樓蓋成‘回’字型,分明是陣法的出口。

蔚風化為風掠至空中俯瞰,整個大陣的中心在地裏,村子裏的地居然連成了一片!

十八個陣眼在夜裏十分醒目,向前飄起的血色分明用血肉之軀填樁,以血氣來催動補養整個大陣。

蔚風看得是直皺眉頭,陣法並不是一個整體,未能形成完整的環,有填補擴充的痕跡,斷點處生硬的讓人撓頭。

一處陣眼驟然點亮,有新的血肉進入,蔚風抱臂觀望了片刻,閑著也是閑著決定去看看。

陣法不是為了傷人,真正的用處在於抵擋災害,莊稼在陣中能夠得到更好的生長,產出的糧食比以往多僅此而已。

蔚風如入無人之地,邁開步子進到陣內,走到之前亮起的陣眼之處,果然有一具正在被陣法所消化的屍體。

“嗯?”月光草眨了眨眼睛,屍體在動,是它看錯了,還是陣法在吃人時產生的正常波動?

楚寒痛醒過來,掀開沈重的眼皮睜開一條縫,近前一個光影在閃奪目非常。

“光!”楚寒用力的擡起右手,朝著光抓去。

“活人!”月光草扭頭看兇人,救是不救?

蔚風眼睛微瞇,發現一個好玩的現象,原本吞食血肉的陣眼,居然抽空其他陣眼的力量,充填已經死去的屍體。

“陣師本尊?”若非如此屍體是不會重新活過來。

蔚風興致大起,對上一雙半睜著的白目,心情一時覆雜起來。

“活屍,如此之巧。”蔚風空手一抓拖出陣眼中的屍體,陣眼所在隨之偏移,硬是往屍體身下匯聚。

其他方位的陣眼一個個消失,力量抽空了便沒了,簡單的陣法只剩下屍體所在之處成為陣心。

“命不該絕。”蔚同稍作掐算心下了然,抓下肩膀上的月光草往地上一丟。

“幹嘛呀!”月光草在土裏滾了一圈,差點沾到屍體,忙根須紮地止步。

蔚風指了指屍體道:“把那兩個黑珠子安到眼睛裏。”

“啊?”月光草錯愕難當。

怎麽安,需要把原有的摳出來再裝新的?還是直接揭開眼皮,用力的往裏按進去?

它沒做過這種事,兇人也不說清楚一些,月光草吐出黑珠子拿在手上兩眼一摸黑。

“光,光!”虛弱無力的楚寒,努力睜大眼睛看著前面觸手可及的光。

月光草轉向屍體,“不是死了嗎,怎麽還能看到兇人身上的功德金光?”

難不成屬於特別的人,所以才會引來兇人的側目。

“快點,塞進去就行,其他的要靠活屍自有意識決定生還是死。”蔚風催促月光草快點動手。

月光草甩出根須置於屍體眼瞼處,一上一下撐開眼皮,一枚黑珠子生生的按進去。

“噗!”

全白的眼球瞬間爆漿,屍體沒感覺沒反抗沒吱聲。

月光草快速的把另一個也裝上,抖了抖根須滾到兇人腳邊,在上去與否遲疑了一下。

淤血自眼眶中流出,黑珠子慢慢占領整個眼球,不斷的擴大再縮小。

活了一般在找合適的位置,眼白的部分吐出一圈,黑色退至正常人的瞳仁大小,自我感覺不對,再次放開不變,開始接收光線的變化。

看得月光草毛骨悚然,黑珠子如此靈活,會不會占領屍體尚存的意識,從而達到操控的地步?

楚寒有點懵,身上的痛還在,只是不那麽劇烈了,擡起僵硬的手臂,抹了把鼻子和嘴角處的半幹血跡,側過身去看向光。

哢啦哢啦的聲音是從自己身上發出的,每動一下骨頭在響,不是很靈活的自地上坐起身,楚寒扭頭一再看向光,柔和的並不刺眼。

裏正家院內,兩個大圓桌擺出來,一桌坐的是裏正一家六口,小孩子和女人在屋裏用不上桌。

另一個圓桌上坐著大宇一家七口,女人和孩子也都讓去屋裏用飯。

屋裏地方有限坐不開,桌子便挪到了院內。

再就是各家男人們喝開了,熱得慌少不得扯開衣領露個膀子,坐外頭風涼。

還有十二個如花似玉的,犯官家贖買出一的小姐陪著,豈不樂哉。

兩人之間加個凳子,看上哪個官女子拉到身邊坐下,讓官家小姐伺服自己吃菜喝酒,美美的湊過去親香親香,嘴裏說著不幹不凈的渾話,笑著鬧著好不快意。

“來,來嘛,給爺笑一個。”

大慶從送來的犯官小姐當中選了個最漂亮的,就喜歡看這些曾經高高在上的大家閨秀拘謹不適的模樣。

尤其看到大小姐敢怒不敢言驚恐萬狀的瞪視,大慶恨不能化身惡狼,將人壓在身下好好的磋磨一番。

就喜歡聽呼高呼低的驚叫聲,過不了多久就會變得欲拒還迎起來。

不聽話的大耳刮子下去就老實了,大慶有經驗。

一邊端起碗來朝裏正那一桌舉杯,一邊空著的手沒閑著,攬著女子的腰來回摩擦,看著人左搖右擺躲閃的窘迫模樣放聲大笑。

眼睛逐漸變得清晰,楚寒不敢相信的擡起手捂住眼睛,攤開手再度向前方看去,光的位置上漸漸的顯出一個人的身影,淡淡的光輝在對方身上停留,絕不是天下灑落的月光。

僵硬的身體逐漸回暖,楚寒不是個不知好歹的人,跪下來朝帶光的同齡人磕頭感謝。

“說說。”蔚風想聽眼前人的遭遇,陣師再不濟,也不會落得如今的下場。

楚寒擡起頭木楞楞的跪坐在地,半年前的記憶蜂擁而至,痛苦的扭曲了面容,眼中漸漸湧出恨意,牙齒咬得咯吱作響,恨不得將至他死地的人生吞活剝。

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楚寒清楚的知道自己已經死了,心臟的跳動很慢,沒少看雜書的古籍,活屍二字沖入眼簾。

能活誰又想死呢,他也一樣。

“去年春天,因大雨被困來到此地。”楚寒想到過往不由得自嘲,“村中苦於旱災家家捉襟見肘,當時住在村民家中,感動於村民拿出不多的口糧招待,便主動提出保護田地的法子或可一試,成與不成秋後見真章。”

“也許是死馬當活馬醫的心裏,那戶人家同意了,我便去地裏布陣,用得是山上打獵所得的兔子、野雞一類,匆忙之間只能如此,小陣不需要太多的血肉供給。”

楚寒捂著臉低笑,笑聲中透著憤慨。

“各家的動靜瞞不過村裏人,裏正找上門索要陣法護地,並許諾了好處。”

楚寒接著說道,“布陣並不難,保地護民也算大功一件,便讓裏正去準備血肉,沒應對方的許諾。”

真給了酬勞,功德便不會落到頭上,這筆賬他算得很清。

“做了就真的有功德到手?”月光草上了兇他的肩膀,滿腹狐疑繼續往下聽。

“大陣布好了,我便離開此地相約秋後再來驗證。”

惡夢便從這裏開始,楚寒呼吸略急眼中恨意湧現。

蔚風換了個姿勢站著,封住的嗅覺,對方身上氣息隨風直往鼻子裏鉆。

太難聞了,不是一般屍體的味道,夾雜著多時不洗澡的那股酸臭,受不了。

“得到陣法保地,秋後有了糧食村裏人高興得跟個孩子一樣,邀請我一定要在此多住幾日。”楚寒恨自己過於自信,到頭來坑了自己。

“天災人禍哪個地方都有,村裏有了糧交完稅還能剩下不少,賣了糧食有了銀子,自以為有了陣法便可在災年大賺特賺一筆,全村的人聯合起來要求擴地。”

楚寒坐累了朝後一倒躺在地上,望著天空數著星星。

“這人站沒站樣,坐沒坐相。”月光草嫌棄不已,“倒是快說啊,停在半中間急死人。”

“雙方都能得利的情況下同意了,山上的動物遭了殃。”楚寒悠悠道,“村裏有一家剛出生的孩子夭折了,當地習俗太小的孩子不讓入祖墳,那家人白天一副明事理的樣子,晚上便將孩子扔到了陣眼中,我發現時已經晚了。”

月光草好奇道:“不能用人做陣眼,哪怕是死了的?”

“之後擴地少不了將地裏的墳劃歸進去,再加上陣法需要大量的血肉,窟窿填補不上,有人便將埋下去老人放到陣眼上。”

楚寒當時制止過,裏正等人當面一套背後一套,“我說可以提供一批活雞活鴨先把陣法立起來,以後有了餘糧再還我不遲,沒人聽,反正不是自家親人的屍骸。”

“大約是看到了埋人的好處。”楚寒諷刺一笑道,“接下來路過的匪徒,衣衫襤褸的災民,村裏人集結起來害死人,晚上偷偷的拿去填陣眼。”

“如此行徑,不是積德是謀財害命,我便要將大陣撤掉換成各顧各家的小陣,斷了胡作非為的念想。哪知動手之前被一碗水藥倒。”

楚寒沒想到與他關系不錯的那戶人家不僅沒聽他的,反而笑盈盈的朝他下手。

“村裏人都瘋了,舍不得到嘴邊的利益,人的血肉確實可以帶動陣法,對地裏的莊稼有些微的催熟之效,提前收獲賣出去能賺不少。”

楚寒用親身經歷見識到,人為財死鳥為食亡的真諦。

“用來填樁的人從過路人到災民,再到花錢去買人、拐人無所不用其極,陣法因此變得脫離掌控,糧食越積越多之下,幹起了私販的買賣,搭上了拐賣人口的商隊,兩者互利互惠來往密切。”

“造孽,該殺!”月光草心道,難怪酒樓掌櫃身上有血色紅光,散發著沈郁的死氣。

楚寒擡手摸上自己的眼眶,說不盡的悲涼道:“為了不讓陣法變得噬血如命主動攻擊活人,動用秘法舍了一雙眼睛,遏制陣法的走向。”

“典型一個想要謀求功德的人被坑了。”月光草一點不同情對方,過於目的明確以利益為重。

“貪婪使人癡狂,不緊不改還以此為榮,全村上下一丘之貉毫無人性。”楚寒長長一嘆,心底壓抑的怒火瘋漲。

“看不上村丫頭,腰包鼓了食、色、性也,打著為後代著想的名義與商隊勾結,買犯官之女為妾,大家閨秀知書達理知情識趣,長得好孩子生得也好,生下來還能教導孩子讀書,孩子生不出來,或者偷跑的人拿來填莊。”

自袖口滑進來的粗糙大手極不規矩,躲也躲不掉,背後另一只手將她死按住,被迫的承受著折辱,眼淚在眼眶中打轉,一桌子粗人又叫又笑,拿她們當樂子當玩物。

滿口黃牙噴著酒臭氣,崎嶇的臉上滿是鼓包,惡心的讓人想死。

一想到之後比眼前更不堪的畫面,不是她能忍受的。

手摸到桌邊的筷子,單拿了一只握緊,趁對方醉眼朦朧之時,手起筷落。

“嗷嗚!”

突如其來的笑鬧聲被一聲驚叫打斷,在桌的眾人楞在當場,眼見大宇捂著右眼哀嚎,鮮血順著眼眶流淌,嚇得人一個激靈。

“啊!”身邊的女人大叫並起身往後退。

“咚!”

一不小心帶倒了凳子,楞神的其他人忽然回過神,起身大手一伸揪住往後退想跑的女人。

“啪!”重重的一巴掌下去,打得女人臉側到一邊,嘴邊沁出血沫。

“鬼叫什麽!再叫割了你的舌頭!”先回過味來的人,快步上前攔人。

大宇身邊的女人撩起灰布裙往半開的門外跑去,作死的賤人膽敢當著眾人的面傷了大慶,抓到非活剮了不可。

看到大慶的慘狀,紛紛起身逮住來不及跑的女子,上去就是巴掌伺候。

嘴裏罵罵咧咧,將人踹倒在地拳打腳踢。

同一批送來的貨色,難保沒有對他們起殺心,再好看也沒用。

女子痛呼聲淹沒在臟話連篇的辱罵中,恨不能當場死掉。

有人受不了這般折辱,當下咬了舌頭,有人發起狠,撲上去抱住打人者的腿,狠狠的咬上去。

場面一時亂作一團,各管各的,這些買來的女人拼死反抗,拉扯起來雙方都見了血。

“反了天了,殺了,都殺了!”裏正一腳踹趴下一人,上手揪著女子的頭發往地上死命的撞,直到人咽氣為止。

其他人見此也都不再手下留情,這些個禍害不除必成後患。

路上,李子和大朋快來裏正家門前了,見一女人倉惶的從院內跑出來,心疑一瞬沒去追,快步行至裏正家,聽到院子裏一團亂,當下一瞧嚇一激靈。

“楞著幹什麽,快去請大夫!”裏正氣哼哼的擡眼,發現門外的兩個人,支了人跑腿。

“哦,哦,這就去。”李子看到一地的女人的屍體,心下一突,正愁沒借口離開,裏正幫了大忙。

大朋閉了閉眼睛,跟著李子跑遠,心裏頗不認同裏正的行徑。

裏正走到大慶身前,眼睛的傷不知會不會要人命,看上去好嚇人,作死的賤人真會給他添亂。

大慶整個痛昏過去,慶家的男人們手忙腳亂,不清楚該不該撥出大慶眼裏的筷子,那可是之前用過的。

“楞著幹什麽,快去追那女的。”裏正要被大慶的家裏人氣吐血,扯嘴皮子的功夫,人早抓到了。

“對對對,不能饒了兇手,抓到碎屍萬段!”大慶的家裏人你看我我看你,擡擡腳出了裏正家大門。

“這些也都帶去地裏,沒用的玩意。”裏正吩咐自家人把院子都收拾了。

出了門的大慶家兄弟幾個面面相覷,都不著急的找那傷人者,心裏盤算著大慶廢了之後,哥幾個能從其手上分多少家底。

爹娘不在了,大慶一手把持著賺錢的門路,只給兄弟幾個喝湯,早有反意的幾人各有算盤。如今送上門的機會不要白不要。

幾人眼神一對,不去追人反而往家的方向走。

“呼,呼,呼!”跑得上氣不接下氣,頻頻望向身後,腦子裏只剩下逃離二字。

“哎呀!”不小心踩在了石頭上滑了一腳側摔在地,累得滿頭大汗臉如火燒。

爬起來腳疼得直皺眉,這樣下去不是辦法,來時的路她不記得了,該怎麽辦?

邁開的步子未等落地,整個人像是被雷劈了似的渾身發抖,瞪大的眼睛由黑轉紅,指甲邊緣向外延伸,多出來的部分呈黑色。

目光不再清明,腦子裏只剩下滔天的恨意,她所傷之人沒有死,一旦活下來必會報覆回去。

“不能,再,等了。”眼中的紅光一閃即滅。

女子調頭往回走,腳步游離仔細看便會發現,鞋底未沾地,整個人是飄著的。

裏正坐在桌前,拿起筷子撿盤子裏未動過的肉菜吃,多好的東西浪費了可惜。

吃著吃著忽覺背後有點冷嗖嗖的,裏正轉過身扭過頭去一瞧,謔!

“啪嗒!”

筷子脫手掉在了桌上,剛想起身喊人來,裏正忽感肩膀一沈,被生生的大力的按在了椅子上。

尖長的指甲摳進肉裏,痛得裏正吱哇亂叫,瞬間疼痛的地方換了位置,兩條胳膊離他而去,登時嚇掉了魂屎尿齊流。

屋裏聽到外面裏正的嚎叫聲,掀開門簾走出來,只見一個之前見過的女人擰斷了裏正的頭,撥蘿蔔似的揪下來,血噴湧而出濺得哪哪都是。

“啊!”

一屁股坐到地上的裏正妻子,面帶驚恐的手腦並用的往屋裏挪,只知道趕緊回屋把門關上,鬼,鬼來了!

不明所以的屋中人,紛紛抱著好奇心出門看情況,一雙滿是新鮮的手嗤嗤兩聲,探入看熱鬧的兩人咽喉,撥出來時一左一右甩了另外兩邊站著的人一巴掌。

“鬼啊!”

轉身往屋裏去,意識裏家中才是最安全的,哪知一步慢步步慢,背後鈍痛呼吸一滯,帶著血手印的臉上露出驚懼之色,面朝下砸在了地上。

“都得死,都得死,該死!”怒火仇恨蒙蔽的不只是雙眼還有心智。女子進屋殺了個痛快。

尤其是輕薄欺辱她的人,留在最後折磨。

“別,別過來!”

滿地的屍體與血腥氣,刺激著剛醒來的大慶薄弱的神經,一個勁的往床裏躲。

眼看紅著眼睛的女人滿身是血的朝他伸出尖銳的手,嚇得面無人色。

後背靠在了墻上,退無可退的大慶跪下來磕著頭不住的求饒,眼睛四下亂瞟,趁其不備沖下床去奪門而出。

“嗤!”

兩側後腰刺痛,低頭看去一雙指尖泛黑沾滿鮮血的手穿出,下一刻身體分成了三段,腦後頭皮一緊,被迫後仰的大慶對上一雙陰測測的眼睛,眼底的驚恐滿溢。

張了張嘴想說求饒的話,然而,腦袋已經不在脖子上頂著,身體朝前倒去。

“還有,還有,全得死,全得死!”

瞬移到其他人家中大開殺戒,不論老人還是孩子,有一個算一個,骯臟的人生下的孩子連畜生都不如。

一定會有樣學樣,殺了,都殺了,鏟除禍害。

一道身影入了村,尋著血腥味找過去,踏入半開的院門,目之所及到處是頭顱亂扔的屍體,慘狀不忍目視。

進到屋內,同樣沒一個活口,死法相同是一人所為,出了院子再去其他人家看看,能救一個是一個。

羅可來晚一步,每戶人家都遭了難無一幸免,飛身來到最後一戶人家院中,院子裏站著的血衣女子十分可疑。

“阿彌陀佛,女施主此為過了些。”

羅可一路追蹤黑影而來,曾經的村子遭了難,發現是黑影所為,既然看到就不能不做為,降妖除魔鏟奸除惡是為功德。

“無辜之人罪不致死,冤有頭債有主,何苦牽扯不相幹的人,苦海無邊回頭是岸。”

羅可第一次勸說殺人者,絞盡腦汁拼拼湊湊,在女子楞神之跡,出其不意攻其不備。

第一次與黑影附身的人交手,羅可心裏打起了鼓,希望一氣呵成拿下此人揪出黑影。

“臭和尚,多管閑事,去死!”女子雙手成爪抓向念經之人,吵得她腦仁疼。

羅可先一步出手抓住了機會,大擒拿手一出,手指扣住女子右肩膀往身後一擰,卸掉一條手臂。

接著出掌擊在其人胸骨中間,趁其變招時腿一擡將人撂倒在地,抓向面門的左手自羅可臉側襲去。

避開出掌直擊女子頸側,打人打昏,卸掉左胳膊和雙腳,羅可亮出佛珠,一手碾著佛珠一手置於胸前,口中念著除邪祟的經文。

“啊……”起不來的女子在經文的作用下,滿地翻滾顫抖。

眼中紅光退去,黑影自女子身上回縮到地下,悄無聲息的躲在陰影裏游走。

地上的女子不在動了,羅可念完最後幾句經文,小心翼翼上前查看,謹防使詐大意遭殃。

扶著女子肩膀翻過來一看,羅可當即大驚失色,上手去探女子鼻息,沒氣了。

“糟糕,上當了!”羅可再三確認女子七竅流血而亡,驚覺黑影可能提前逃脫。

羅可環顧四下,猛然間察覺到不遠處飄起白因,何處著火了,縱身飛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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